简策,年轻的女艺术家。2008年毕业于柏林艺术大学 (UdK) 美术系,现为柏林洪堡大学图像与艺术史学博士生。简策的绘画具有深厚的艺术史学的功底,她的创作将经典图像分析、解构与形式重构,将绘画与影像、设计之间进行了渗透与融合。简策于空白空间的展览使用了传统视觉理论中的基本概念“投射”为题,探讨了透视与视觉经验本身之间的矛盾性。
艺术中国:怎么理解你作品中“投射”的主题?
简策:画这些作品时并没把“投射”作为主题,只是后来找到“投射”这个题目用来总结画的图像观念。画作为投射来自于文艺复兴的绘画理论和它的系统性空间。当时的题材往往是宗教内容,描写一种超现实的境界,画的现实跟我们的现实是脱离开的。同时又出现了写实主义和对自然现象的观察和研究。15世纪的画家如果把画理解为外界的投射图像,那就得把画面想成一个模拟空间,一个能测量和计算出来的系统性空间。虽然画是假的,但画家的目的是把“真像”放到画里,也就是真实的现象和空间感。它们之间会有很大的差距,就从我们看外界的方式开始:等光线投射到我们眼睛里,我们看到的实际上已经是一种变形图。视觉的边缘总是模糊的,因为我们眼球和身体的本质决定了我们看外界的方式。我们会通过大脑的加工去纠正眼球里的变形图,按照习惯的方式去解读它。画里的二维投射图像同样也是把外界的东西翻译到画的结构里,但这种翻译总不会百分之百地符合外界的事实。再严格的图案也是一种模拟出来的假境界,不管它是什么题材。我那些人像的出发点也是抽象化的假人体,它们的问题是:可以用什么其他方式来架构一个人体,代替我们熟悉的自然人体结构?
艺术中国:画面中出现的几何空间的比例是经过一定的数学计算还是相对感觉上的东西?包括色彩的设置也是比较理性的方式吗?
简策:颜色不是算出来的,算出来的只是往后退的空间、透视图的斜度和结构。这是量着画布的尺寸设的,每厘米甚至每毫米都是算出来的。我想要的并不是完美的数学性画面,而是想要这种工作方式所定的必要性,因为画不可能完全准确。根据画布本身的结构作画也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平面系统绘画的主要方法,比如从弗兰克•斯特拉(Frank Stella)起一直到一些七十年代的观念抽象画。这种根据画面结构作出来的图跟一幅直接照着照片画出来的画不一样。它不是把一个平面图搬到另外一个平面图里,而是在一个根据具体画面搭出来的骨架上创出一个图像,那里面的结构跟画面本身有更密切的联系。
投影
2014,布面上丙烯和马克笔,230x300cm
艺术中国:作品《投影》是根据一张原始的风景照片然后生发出来的一个作品是么?
简策:这是美国摄影师 Ansel Adams 的一个风景。他在美国很有名,拍了许多很理想性的黑白照片,非常美,非常标准也非常假。因为选的自然风景都很雄伟或浪漫,摄影技术和取景很特殊,所以经常会有一种超现实或抽象的效果。他的作品带有着一种爱国主义的味道,这种美化使作品显得更假。他这幅风景图很标准,有山有水有树有天空,而且特别协调,上下左右都对称。所以我把它选来作为画中的假象,一个明显变了形的投影。
艺术中国:正好符合“投射”的理念。
简策:对,它就算是一个分析图吧,一个用画的方式分解了的摄影图像。相机的镜头才是透视图的标准“独眼”观众,因为带一个焦点的透视图是需要用一只眼去看的。我们如果用两只眼来看3D图,它就需要两套图片,两个透视点。透视图的逻辑正适合相机的视觉。我把拉变形的照片用投影机投到抽象的底图上,让它变形的方向跟底图的透视相反,一个往上翻,一个往下缩。
艺术中国:你是从不同的角度来诠释这样的一张照片吗?
简策:我想解构这张照片,让它跟底下的抽象图案合成一种新的透视逻辑。虽然是用投影机打上去的照片,但我之前就把照片的形变了。它是作为一个单薄的图像照到那个浮雕似的底图上,而这种抽象“浮雕”已经有自己的体积感。如果风景下面的白色是浮雕的一面,那我往上面投一个图,投影自然会根据浮雕的结构变形。我愿意让这样真实的概念拖着我抽象化的创造。
断
2014,布面上丙烯、马克笔和彩色铅笔,45x95cm,150x130cm
简策: 出发点是一张老 Lucas Cranach(the Elder,他有个同名儿子叫 the Younger) 画的优迪斯 (Judith)像,一个圣经故事,那里的女英雄用计砍了敌人的头,解放了家乡。砍头也是分解身体的方法,跟拦腰砍得半男半女一样把身体结构打乱,给它一种新的结构,头就成了抽象的体积。不只是人物断了头,画也断了头,被分成两段。整个人体是个透视图,边上那两个绿三角作为空出来的画面实际上是 negative
space,像 blue/green screen 的虚拟空间和背景画面。
高峰
2014,布面上丙烯、马克笔、彩色铅笔和油漆,200x150cm
艺术中国:《深渊》与《高峰》这两幅画都描绘了一座山?
简策:一
个是最高峰珠峰,另一个是最深的坑,是美国的 Bingham 铜矿。山是跟据珠峰的3D电脑模型画的,它同时是个登山图,有文字和路线。我把3D图加工过,让
它的尺寸符合画布的大小,让它从画布底线起有个被往上扯的透视效果。整个山都走形了,就是个画面里的大三角,而深渊正好是它的相反,两个变形图轮廓完全一
样。
艺术中国:你作品里面经常能看到自然型和抽象型结合的感觉。像这一批作品你绘制用了多长时间?
简策:这些作品用一到两个星期吧。这一批作品是在柏林没画完后在北京画完的。线是用尺子一条条拉的,整个山是分成好几段,都同样高。画的时候用胶带把每一段贴掉,像盖房子一样一层层搭出来。
艺术中国:你作品里面经常有绘画笔触的痕迹穿插在里面,这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简策:我在构图的时候,实际上把它作为一个抽象的图来设计。基本布局是根据画布本身提供给我的比例和尺寸来定的,把画面分成一半,再分成一半,再分成三分之一,等等。用这种几何图形的方式搭出来的框架就像画的骨架一样,而肉体和脸部都是最后再添的。因为脸对画面来讲是最不重要的,但在最后的人像中是最有吸引力的一
部分,它自然会产生一种虚的表情。我一方面给画设定一个框架作为格子,但我也会给绘画留一些空隙,在这个范围内可以有随意和模糊的处理,因为我并不想放弃
画的材料感和丰富的笔触。可是我想根据一些自定的游戏规则来发挥它。
艺术中国:作品的结构风格语言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简策:我是从上次展览的人物画走到这一阶段的。主要是13/14年画的,我在12年的人物作品里已经在想怎么能用几何图形来作出即抽象又具象的人物。我担心纯粹的抽象画比较容易越画越飘,越装饰性,所以我需要一个具体的题材作为底来拖住它。只要一个具象的概念就行了,事实画面可以很抽象。这种出发点是我自己想要的
工作方式,我觉得这样做无论多抽象的画都会更踏实。
艺术中国:你觉得哪些艺术家对你的创作有影响?
简策:对我来讲更重要的不是风格,而是一种考虑问题的方式和工作的系统性。最有意思的是那种不停地会跟着问题的要求而变的艺术家,像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他会从不同的角度分析一个问题,一直围着它转,就在想的时候会出好多不同材料和风格的作品。他不会把自己定义在一个标志性的风格或材料上,时间长了他这种观念系统就成为他自己的“风格”,是一种对绘画和艺术的理解。当你看到他的作品你还是能认出他来。这种系统性的工作方式需要常年的创造,可以做一辈子而一直发展下去。还有一些不同方面的艺术家会给我一些影响,就像索尔•勒维特 (Sol LeWitt)
,他那种严格的观念艺术很有意思,可是他的图案比较单调。贾斯培•琼斯 (Jasper
Johns)对我来讲有一点很重要,就是他的绘画有强烈的自我意识,他一直提示我们画是颜色、布面和木框做的。这种对材料的敏感很重要,尤其在数码图像的
环境中:我画画要是追在电脑图后面,那我还不如直接做电脑图呢。我用投影机把图片投到布上或者打印到纸上,照片的效果会更清楚,更好,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每个材料都有自己的本质,带来不同的感受,画出来跟打印出来不可能一样。用这个材料“说话”就有它本身一种意识,也包括它的限制。我算的再准我画出来就不准了,它不是电脑技术也不是地理测量或其它科学图。
Quelle: http://art.china.cn/huihua/2014-07/17/content_7070369.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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